初春三月的一个晚上，植保院大三学生田峰奇如往常一样，在蝶园例行检查放进去的蝴蝶。
浓厚的黑暗中，田峰奇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在寻觅一个个斑斓的精灵——中华虎凤蝶。
而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灯光扫过，他在一只雌蝶的尾端似乎瞥到了一片棕色薄圆片。
“臀袋？” 田峰奇抑制内心的激动，让自己冷静下来，晃着手电筒再三确认，颤抖的手飞快地打字，在中华虎凤蝶保护协会群里说 “好像有虎凤蝶交配了……”
当即他将蝴蝶带回宿舍，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观察了一遍又一遍。
“确认了，是臀袋。”
打出这行字，忙活了一晚上的田峰奇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一
“臀袋是雌蝶交尾后留下的印记，之后蝴蝶的产卵也直接证明了中华虎凤蝶在我们创造的人工环境下实现了交配。”
“前几年我们是从野外寻找幼虫或者卵进行人工养育，将野外中华虎凤蝶的 5% 成活率提高了至少十几倍，实现的是卵 - 幼虫 - 成虫的直线过程，而此次人工环境下中华虎凤蝶的成功交配代表着成虫 - 卵的循环实现，保证了世代的延续性，不管是对协会还是这个项目来说都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中华虎凤蝶保护协会前任主席高雅和协会首席顾问田峰奇在访问中这样向我们阐述道。
其实早在 2016 年，保护中华虎凤蝶项目就因为获得了第三届中国青年志愿服务项目大赛金奖而受到校内外的广泛关注；2017 年 3 月，在高雅等骨干成员的带领下，中华虎凤蝶保护协会正式成立，从植保院青协名下的志愿队摇身一变成了校级社团；今年 3 月份，他们还以紫金山北坡一隅为观测点参与了民间中华虎凤蝶保护学者张松奎组织的南京中华虎凤蝶同步调查。
而这些成绩对于保护中华虎凤蝶协会来说还只是个开始，也意味着更多挑战。
二
“因为中华虎凤蝶，我几乎刷完了南京的所有山。”
中华虎凤蝶有一个有趣的特性，它的成虫只有在每年的三月中旬到四月中旬这段时间能见到，协会会在这段时间开展比较密集的考察，每周分好几拨去不同的地点通过野外跟踪了解它们的生长状况。
句容宝华山、浦口老山狮子岭、溧水无想山以及附近的紫金山等等都同时出现过中华虎凤蝶和协会成员的身影，而对蝴蝶充满热爱、少年时就偷偷在卧室里养蝶的田峰奇更是保持着每周至少一次野外考察的频率，碍于交通不便，他常常独自骑行至考察地点，光单程就要花费两个多小时。
除了出场时间短暂中华虎凤蝶还是个挑食的宝宝，在低海拔地区只吃杜衡这一种植物。
“别看幼虫不过两三厘米长，几十只加起来一天能吃掉差不多这半壶叶子”，高雅指着旁边的电热水壶比划道。而在不影响杜衡和叶上昆虫生长的基础上摘这半壶叶子他们需要跑遍紫金山的一个小山头，频率稳定在每日或隔日一次。
“没办法，它们太能吃了。” 高雅温柔地说道。
三
蝶园里，一只只精灵翩翩飞舞在花草间。而这仅当作蝴蝶生活背景的植物也经历了一波三折。
“第一次因为长时间的阴雨，植物徒长；第二次遇上了暴雨，被雨水淹坏了；第三次因为参加公益拍卖，我们把花放在宿舍楼下，竟然被一食堂大妈俩熊孩子给拔了；我们只好搭了个小温室进行补种，结果一场大雪，压塌了蝶棚也让植物遭了殃，幸亏过冬的蝴蝶已经全部转移出来了。” 田峰奇说到这里有点哭笑不得。
植物被熊孩子连根拔起之后，一行人只得认栽，拖着借来的小推车上面摆放着惨不忍睹的育苗盆凄惨地走回蝶园。
“还好在走到教四楼的位置，遇到了谭书记，在了解情况后马上告诉我们解决方法，去找哪些老师帮忙。”
“除了王书记和谭书记还有植保院王备新教授、孙长海副教授以及校外的张松奎老师等等都给予了极大的帮助，如果没有这些老师的支持，我想我们的项目不会有今天。”
四
“只有跟进才能得到结果，如果只是水一水就什么就没有了。”
这是高雅在近几年主管护蝶项目的切身感受。
“谁能想到一群学生能够去建立一个保护区，还是在栖霞山这样的景区呢？而我们在北门的 30m2 蝶园也是第二次组建。” 而这些都是因为某次校级比赛中书记说的一句话。
那次比赛项目仅获得二等奖，但当时担任评委的王超书记看到了这个项目的潜力，说要帮忙申请保护区，那时的高雅一听便两眼放光，隔三差五就向老师打听消息，最后和栖霞山那边确认了合作意向。
“我还记得中国青年志愿服务项目大赛即将开赛的那几天，深夜大活里面的不间歇改稿和夜宵麻辣烫。那次申请书足足改了 26 稿。” 回想起备赛的艰苦时光，他们只是说累但是值得。
五
——“有没有过不被理解的时候？”
——“当然有了”，田峰奇几乎是反射性地答道 “去年去参加比赛，我们的展板一挂出来，就有人问：这蝴蝶这么丑，你们保护它干什么。可以说是印象非常深刻了。”
——“那你们觉得它好看吗？”
——“好看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几乎是喊出来。
对面的高雅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了一会说：“其实吧，保护物种多样性和好不好看没有关系，我们可不能以貌取蝶。”
田峰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其实中华虎凤蝶是一个作为代表去保护环境的旗舰种。比如大熊猫现在已经是易危而不是濒危物种了，而我们仍然去保护它，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卧龙保护区除了熊猫还有很多珍惜物种，而熊猫就像一把伞一样保护底下的其他生物，这是我们希望中华虎凤蝶能起到的类似的带头作用。”
“接下来我们会探究导致几个地区中华虎凤蝶差异的原因，是它们本身基因交流的问题还是地理环境的影响。
以及进一步研究如何人工养殖，寻找替代寄主，创造一个更稳定的栖息地。配合社会宣传等全方面建立保护区，进行更全面的生态调查。”
“所以我们很缺各方面的人才哦，我们福利也很好，有没有考虑加入呢？” 高雅在一旁调皮地打广告道。
六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中华虎凤蝶是你的什么呢？
高雅打趣地看向田峰奇说：“这问题你应该问他，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后宫哈哈哈。”
田峰奇羞涩地连忙打断：“这段删掉删掉，这样会引起纠纷的。”
欢笑过后他正经地说：“一花一世界，一只蝴蝶就是一个世界，对中华虎凤蝶观察得越多，对她的习性就越来越能理解。她就像一座宝库一样，每发现一点都感觉还有更多的等待我们去探索。当我领略到她的神秘和美之后，有人告诉我这个生物可能要灭绝了，我们将会失去她，光从研究的角度都很难接受，更不必说从生命的角度。”
凌晨一点实验室的卵期分化记录；登高徒步的野外考察；蝴蝶羽化期全天候的 DV 记录；伴着夜宵的申请书修改；奔波各地的比赛交流；买蝶棚材料时的讨价还价都成了中华虎凤蝶保护协会清晰的记忆烙印。
永远记得他们谈到蝴蝶时，眼底散发出的那抹柔软的光，仿佛能穿透整个世界的雾霾，让中华虎凤蝶在黑暗中冲出蛹的禁锢，轻盈地飞向自在而澄净的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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